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关于

花与栗的交响诗

#CP:瑞金

#食戟之灵要素满载注意

#是给阿铺 @瑞景集金铺 的生贺!

迟了好久真的很抱歉,但还是要祝阿铺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呀!


凹凸国际料理学园,一所傲立于全球烹饪界顶点的料理学校。自上世纪初成立至今,学园源源不断地为世界各地的餐厅酒店输送了大量的烹饪天才,其素以弱肉强食的魔鬼教学模式和残酷的肄业率著称海内。同样,能够顺利从这所高中毕业的学生,在离开校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成为影响世界料理走向的弄潮儿。璞玉在这里被打磨雕琢成无瑕的白璧,碎石则只能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岁月更迭,时代号角吹响的音符,落在了英才辈出的第93届新生身上。作为料理界新生代的精英们,他们被赋予了一个响亮的称号——琦瑛世代。
 
“哇哦!金,你晋级八强赛了诶,”凯莉排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凑到金发少年的身边,望着告示栏上白底黑字的布告通知,笑眯眯地说着,言语间的俏皮都挑上了眉梢。她用手肘抵了下身旁人的胳膊,取出含在嘴里的草莓味棒棒糖,眨着眼睛问道,“抽过签了吗,对手是谁呀?”凯莉在预选赛时和金不在一个赛区,因而她直到几分钟前才听说了金这边的结果。

“凯莉!你什么时候来的哇,”金显然被朋友突如其来的招呼给惊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一边摸着下巴看向公告里的“秋季选拔赛八强赛须知”,一边回答着对方的问题,“我刚刚抽过签,抽到的对手是卡米尔。诶,对了!凯莉,你那边怎么样?我听说你也晋级了!”他说完这话就扭头看向了凯莉,眼里净是兴奋的神采,笑嘻嘻地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又顺势挠了挠后脑勺杂乱的头发,丝毫没注意到那些一瞬间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惊异目光。

金对凯莉的厨艺有相当深刻的印象,不仅是因为同住一栋宿舍楼的他们经常切磋手艺,还因为在之前集训的点心考核中,她凭借一道“巧克力月光慕斯”在同级生中轻易拔得了头筹。因此,这位斗志昂扬的少年对自己好朋友的比赛结果也颇为自信。

对方在听到“卡米尔”的名字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连眼中的光都冷了下来,但很快就恢复了方才的笑容,两手勾着背在身后,眯着眼,淡淡答道:“一般般吧,勉强进入下一轮了。”出于保存实力的目的,凯莉在预赛的时候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做了一道“奶油咖喱鸡蛋包饭”来应付评委。本想着把名次准确控制在第三,谁知道和自己同场竞技的卡米尔在最后端出一盘用糖提味的“烧鸭鸡丁蛋包饭”,直接让评委们给出了全场第一的成绩,差点就把自己挤出了八强赛的名额。这位劲敌的表现至今仍历历在目地映在凯莉的脑海中。就在她打算再和金说些什么的时候,周围的议论声突然渐渐止息了,噤若寒蝉的人群悉悉索索地挪动脚步,主动地让出了一条道来。她一边伸手拍了下还在状况往外的金,一边循着人们的目光回头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预赛时的对手,以及他的三个同伴。

“金,你的对手来咯。”凯莉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毛,晃了几下手中的棒棒糖,指向独自朝这边走来的卡米尔。周围的学生已经被来者周身的气场吓得退避三舍,亦或是愣在原地不敢抬头,只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在切切察察地交头接耳,细碎的话语间透露着对方团体的信息。

“那不是雷狮厨师团吗,他们怎么会来这里?”一个女生用手半掩着嘴,悄悄问着身旁的男生。

“大概是来看八强赛名单的吧,毕竟他们团里的卡米尔晋级了啊。”被问的男生侧过头,小声答道。

“说来也奇怪,这次佩利和帕洛斯居然没有晋级诶。”

“什么?他们不是被称为‘肉大将’和‘油炸的魔术师’吗,居然也没有晋级?看来这届真的很强啊。”

“喂,别说了别说了,雷狮看过来了……呜哇,他的眼神好可怕!”

“哎呀,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帅吗?这可是雄踞凹凸十杰第四席的男人,我在去年秋天学园祭的时候尝过他做的包烤鱿鱼,那个味道真是让人难以忘怀啊!”

“毕竟他是‘海鲜料理的德雷克’嘛。说起来,那个卡米尔好像是他的弟弟?”

“没错。据说他最擅长对糖类物质的运用,并以此给食客营造味觉上的美妙体验,所以有着‘糖分的军师’这样夸张的称号。”最后一个加入聊天的学生刚说完,就被自眼前飘过的红色围巾遮住了视线。待他反应过来时,卡米尔已经走到了告示牌前,这位甜食专家只是用手指顶了下脑袋上的鸭舌帽,一言不发地扫了一眼布告上有关自己的信息,而后便敛眸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金:

“侥幸通过预赛的插班生,”卡米尔压低帽檐,眼底幽蓝色的清光都变得凌厉了许多,“我会在赛场上让你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他说完就闭上了眼,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等对方作出回应,就转身回到了雷狮身边,只留给了还伫在原地的金和凯莉一抹绿色的背影。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金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四个人,扭过头不服气地喊道。然而雷狮厨师团里没有一个人再回头看上一眼,唯有帕洛斯在听到这声如同应战书一般的话语后,伸出胳膊晃了晃,仿佛是在表达一种异样的轻蔑。

围观的学生慢慢地散去了,告示牌前只剩下了金和凯莉二人。凯莉看着还在气头上的金,抬起手拍了下他的脑袋,一边拉着他往宿舍走,一边笑吟吟道:“算啦,等到比赛当天用料理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就好了——说起来,你抽到的比赛题目是什么?”

“这个啊,”金伸手摸了摸下巴,回忆了几秒自己在预赛后抽出的纸片,笑嘻嘻地开口道,“我抽到的是甜品!”

……

凯莉听完金的回答后,沉默了片刻,接着便生无可恋地扶起了额头:

“你的手气要不要这么差啊!”

是夜,凹凸国际料理学园,极光寮。

“面粉,牛奶,砂糖,鸡蛋……”金皱起眉头,细细清点着料理台上已经使用过千百遍的材料,丝毫没注意到墙壁上石英挂钟的时针已经稳稳地指向了Ⅲ.他已经试了不下几十种西点的做法,从杏仁蛋糕到海绵蛋糕都做了一遍。黄油的香气自烤箱而起,飘飘袅袅地充盈在厨房内,久久不散。之前充当试吃员的紫堂幻出于保护嗅觉敏锐度的目的,已经先行回去休息了,只留下金一人在桌台前孤军奋战。

他再一次开启了全蛋的打发,柔润的蛋黄与透明的蛋清在飞速的打动下逐渐融为轻白的蛋糊,打蛋器和不锈钢盆碰在一起的脆响不间断地撞击着夜的寂静,连透进窗内的凉风都被这富有节律的声音惊得窜了回去,退避三舍地躲进了如水的月色之中。

金在打好鸡蛋后,就用手指蘸了些身旁已经打发过的淡奶油放进嘴里,他的舌尖舔去已经凝固成膏状的奶油,让它在舌面慢慢化开,以便新制奶油的独特风味扩散至整根舌头。受同舍好友安莉洁的启发,他在奶油里加入了一点柠檬盐和枫糖浆,柠檬清爽的口感恰好中和了动物脂肪的油腻,又在同时保留了淡奶油本身的细腻口感,其中的盐分更进一步凸显了枫糖的甘甜和牛奶的醇香。照理来说,作为西式点心里不可或缺的成分,这种奶油已经到了尽善尽美的地步。然而金在品尝过自己研制的奶油后,只是抬手抹了把额上渗出的汗珠,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还不够,光是这样的话,肯定没办法赢过卡米尔。”

从平民餐馆出身的金在甜品方面的知识十分匮乏,仅仅局限在秋教给自己的几道店里售卖的甜品上。有关高级西点的知识,他还是在几小时前恶补的。他深知卡米尔在西式点心方面几乎登峰造极的水准,光靠自己这几天的速成是绝对无法和对方抗衡的。

金在思考,在试图另辟一条蹊径,一条能在四天之后的比赛上出其不意、克敌制胜的办法。但很显然的是,他现在正遭遇着厨艺生涯中的瓶颈。

“到底该怎么做呢?”少年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顶的金发,他决定不再继续烤制蛋糕胚,而是反身坐着椅子,又把脑袋架在椅背上,一手扒拉着木质横杠来回摩擦。金的眼眶已经浮出一圈淡淡的乌青,然而他却毫无困意,只是抬眼望着窗外的月亮,时不时皱皱鼻子,嗅一嗅秋风中夹杂的关于时节的气息。

不过,这大好月色也并不独属于金一人,还有人和他一道十米共婵娟。这人远在目光之外,近在对面阳台。他背靠在外延的大理石围栏上,任凭微微卷起的衬衫袖口被常春藤叶里沁出的水珠沾湿。他侧着头往厨房的窗户里看,目光已经在那位陷入困局的小厨师身上滞留了许久,只是金自己不知道。

满月的银辉洋洋洒洒地铺排在他脸上,一爿漏进了紫水晶似的眼中,一爿构筑了立体的阴影,它们合在一起,就是静默如雪的夜。他就手瞥了眼腕上的夜光手表,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复又朝金的方向看去。然而这份静谧很快就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他循着声音望了一眼,见是同舍的朋友,便没多说什么。

“格瑞,晚上好啊。已经很晚了,还没睡吗?”安迷修在这极光寮里是资历最老的学长,同时也是睡得最晚的。现在还没到他睡觉的时间,他索性走到阳台上吹风,未承想这阳台竟早已有人入驻。他倒也无所谓,心想着有个人聊天也好,于是热情地对方打起招呼来。

被唤作“格瑞”的银发少年并未回应,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转而又默不作声地往原来的方向看去。

安迷修似是早已习惯和格瑞的这种谈话方式。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旋即跟着往栏杆上一倚,闭上眼,惬意地享受起夜风的吹拂。过了几分钟,他忽然睁开眼,转过脑袋,和格瑞往同一处看去。他见到不远处的厨房灯火通明,心底便已知晓大概,忍不住开口问道:“呃,你要不要去帮帮金?他看上去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凹凸十杰作为秋季选拔赛的主办方,不能干涉参赛者的比赛进程,你我都应该很清楚这点,”格瑞撇头看了眼安迷修,波澜不惊的语气听不出半分别的情感,“而且,在料理中遇到的困难……算了。”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话到嘴边时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大概是觉得说了没必要,抑或是觉得不该和安迷修说这些。格瑞的眼神在一瞬间微微闪了一下,像是天边的星星在眨眼睛。他再度把目光全部聚焦到正在冥思苦想的金身上,似乎是想给对方传递什么信息,又或者只是在默默表达自己的关注。他总是这样,寡言少语,平静得像一碗纯粹的牛奶雪花冰,白茫茫一片,底下的东西看不见半分。然而这沉默究竟是作茧自缚的牢笼,还是用来掩盖心底那汪酽冽深情的铠甲,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哈哈哈,不愧是第二席,果然比我这个第五席想得要更周到。”安迷修挠了挠自己的鬓角,干笑了两声。他发觉今夜的阳台还是独属于一人比较合适,便和格瑞说自己还有些学园里的事务要处理,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他在走到阳台与走廊连接处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再度开口道:

“不过,有时候还是坦率点比较好哦。毕竟料理这种事,也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嘛。”安迷修弯眸笑了笑,旋即拉上了连接处的落地帘,独独将这句话留在了阳台上,交由格瑞独自体会。

“一个人……吗。”格瑞一边念叨着安迷修说的话,一边低头看着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他思忖片刻,最终下定决心,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手机的锁屏还是几年前他和金的合影。那时候他俩都才上初中,秋带着他们去家附近的公园玩儿,公园里有很高的城墙遗址,还有爬满了藤萝的城门。后来,金拉着自己一道登上城墙,城上的风景比城下更好,远远地,还能看见在风中你追我赶的纸鸢。他记得那时候也是秋天,风清气爽,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秋天,桂花,城楼……

格瑞想着想着,划开了锁屏,点开了他最常使用的一款音乐软件,然后顺手戴上了蓝牙耳机。

还在厨房内思索对策的金感受到了衣兜里手机的震动,他扯过毛巾擦掉了满手的面粉,拿出手机一看,竟是格瑞发来的“一起听歌”的邀请。他忙不迭地戴上耳机,摁下了播放键。他的耳机是和格瑞一起买的同款,他的是金色,格瑞的是银色。

“格瑞怎么也没睡啊,都这么晚了。”金撑着脸,闭上眼嘟囔着。他不知道自己的发小从一开始就站在阳台上看着自己,自然也不知道眼前这一份月色是两人之所共食的。他确实有些疲倦了,倦到连歌名都来不及看上一眼,只想借着听歌的机会稍微休整一下,以便接下来继续摸索。

格瑞邀请他听的是一首民谣,开头是舒缓的吉他声,每一声颤动的弦音都在熨平金疲惫的皱褶。这前奏他很熟悉,越听越熟悉,熟悉到能跟着哼起来。他知道格瑞肯定也很熟悉这首,因为在他俩很小的时候,秋就是经常唱这首歌哄他们睡觉的——那时候格瑞的父母经常外出,所以他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和金一起生活的。

吉他弦的拨动声渐渐淡成了背景,转而代之的是富有磁性的低沉男声,这是民谣里最常能听到的一种声线,也是极其适合唱民谣的一种声线。金似乎完全把料理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抬起手指伴随着吉他节奏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椅子的靠背,几乎在同一时刻,他和民谣里的男声一起徐徐哼出了歌词:

“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

“骑花马,带把刀,走进城门跌一跤。”

金的哼唱大多不在调上,但不妨碍他摇头晃脑地唱着这首歌。他在听到后半段时,干脆站起身走到窗台前,趴在窗框上,对着月亮轻轻哼起来。待到一曲终了,他在最后一声鼓点中望厨房对面的阳台上看去,恰好被一抹银色的身影映了满眼。

原来他一直都在。

他俩隔了十余米的爬山虎与牵牛花,然而彼此的眼神却又能穿透万紫千红,在一目之间交汇重叠。

金笑得开心极了,他差点忘了现在是凌晨,险些大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于是他朝格瑞用力地挥手——他明知道他能看见自己的,但他还是孜孜不倦地挥着,一如碧色琉璃盏里跳窜的火苗,每一秒都散发着名为心悦的雀跃。

格瑞也在笑,只是他笑得不明显,金该是看不清的。看不清也无所谓,金知道他一定在笑,没有什么原因,但他就是知道。歌单自动切到了下一首,两人的耳机里开始同时播放起了轻盈的小夜曲。

幽香荐起空气,在逐渐西沉的明月里浮动。然而这空气很快又在两人之间凝滞成了裹满奶油的棉花糖,这便像极了邓丽君唱的古早情歌。

格瑞举起胳膊,黑色的腕带在风中翕动,遥遥地替主人传话。他问他:“你明白了吗?”

金举起手机,亮着两人合照的屏幕在夜里闪烁,远远地替主人答话。他回他:“我明白啦!”

 

只消这几分钟的光景,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四天后,八强参赛者休息区。

“金,你要的东西,我买来了。”安莉洁走进金的单人休息室内,把手里热乎乎的纸袋子递给正坐在沙发上清点食材的人。

“哇,太棒了!谢谢你,安莉洁!这样材料就齐了。一会儿我就去比赛啦,你们就好好看我的表现吧!”金接过纸袋,把它和其他准备好的物品放在一起,打成了一个包裹,转而将它背起来,准备前往赛场。

“这样……没问题吗?”安莉洁跟在金身后,她一会儿就要前往观众席,不能和金一起进入赛区。她看向金背着的鼓鼓囊囊的包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问道。两人行走间,她甚至能听到包裹里类似玻璃碰撞的脆响。

“诶?你说这个吗,”金回头看着安莉洁,低眸看了眼背上沉甸甸的包裹,“没问题的,其他食材我已经提前搬去场地里了,放心啦,我一定可以赢下这场比赛的!”他笑着眨了眨眼,竖起手指,朝对方比了个顽皮的“V”。

安莉洁似乎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她点点头,不再多言。两人在赛场门口分道扬镳,金在目送她走上观众席后,便毫不犹豫地踏进了灯火璀璨的赛场里。

八强赛的赛场规模要比预赛大得多,观众数量也增加了一倍,不仅有凹凸学园的学生,还有社会各界的名流。八强赛的赛制依旧是淘汰制,比赛时间为两小时,选手可以自备食材,也可以随时使用场地内现有的材料。在这种场合下进行烹饪,既是对技术的严苛考核,也是对料理人心态的极端考验。比赛一共设置了五名评委,评选机制为投票制,在品尝完比赛双方的菜品后,各个评委会为自己认为更加美味的一方投票,得票多者则宣告胜利。八强赛的评委构成和预选赛也有很大不同。此番到场的评委都是当今厨艺界的泰斗级人物,除了有被尊称为“创世神”的凹凸国际料理学园总取缔之外,还有闻名全国的日式料理店“紫堂屋”的店长全球快餐食品界寡头“圣空记”的董事长“光之乳业”的总长以及“超能营养所”的所长

伴随着主持人的介绍,金和卡米尔分别从相对的方向走进了场地里。观众的目光和呼声不出意外地几乎都集中在了后者身上,毕竟金是从自家名不见经传的平民餐馆“登格鲁”出身的,他在抽到题目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经昭示了注定的败局。只是金本人对这种气氛浑然不觉,他笑嘻嘻地走到料理台前,把背包往台面上一放,轻快地拍了几下手。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吗?”卡米尔这会儿已经摘下了他四季不离身的鸭舌帽,不过围巾还好好地系在脖间。他一面问着金,一面将杏仁粉、糖粉和低筋面粉整齐地排列开来。

 

“诶?料理本身就是很愉快的事情嘛!为什么不能笑啊?”金抬头,疑惑地朝卡米尔眨了眨眼,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的金发。他咧嘴笑着,顺势将背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罢了,在结果出来之前,你就尽情地笑吧。”卡米尔紧了紧围巾,没再说什么。在他的心中,这场比赛的结果只有一个,或者说,整个秋季选拔赛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属于他的胜利,也是属于他的大哥的荣耀。

 

金也没再回应,只是一门心思地对眼前的食材做最后的清点。在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解下了一直缠在胳膊上的淡黄色长巾,转而将它熟练地系在头上。万事俱备,只待开赛。

 

随着棒槌重击在金锣上发出的一阵的巨响,总取缔起身,大喝一声“烹饪开始“,双方便立刻进入了烹饪状态,在自己的战场里大显身手起来。


“哦?卡米尔准备了这么多栗子,看来是要做蒙布朗啊。”帕洛斯站在雷狮身旁,抱臂说道。他望着卡米尔身旁已经剥好的成堆板栗,远远看去,就像一座骨碌骨碌的小金山。

“啊?那是啥玩意儿?蒙什么朗?”和他们站在一起的佩利并没有接触过这类甜品,他甚至无法在脑内想象出它的模样。

“呆子,”帕洛斯抬手敲了下佩利的脑门,“是蒙布朗,一种源自法国的贵族甜点。”

佩利揉了揉脑袋,表示自己不知道这种点心。他现在难耐得很,巴不得从观众席上跳下去,冲到赛场上,和正在比赛的两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料理对决。他越想越觉得兴奋,最后干脆扒着栏杆朝下叫喊道:

“喂!卡米尔,用你的料理狠狠地揍那小子啊!你不行就换我上,老子的手正痒着呢!”

彼时卡米尔正在制作蒙布朗的饼底,他刚将加了糖粉的蛋白搅打至湿性发泡,正往里头分次添加杏仁粉、鲜奶油和混合了少量碎柠檬皮的甘纳许,接着便进行了充分的搅拌。他对待食材的神情平静如水,仿佛他身处的不是喧闹的赛场,而是止谈风月的画室,他均匀挤在烤盘油纸上的面糊就成了其笔下匠心独运的艺术品。卡米尔将烤盘放进了烤箱里,蹲下身关上箱门,在设置好时间的那一瞬间,侧头瞥了眼观众席上聒噪许久的佩利,旋即回到桌台前开始了后续的操作。

被刻意无视的佩利感到了一丝耻辱,他狠狠地磨着牙,刚想再说什么时,一直沉默的雷狮突然回头开口道:“安静点,佩利。”堂堂雷狮厨师团的团长似乎对这场比赛很有兴趣,只不过他的目光并未在他的弟弟身上停留太久,而基本集中在了金的身上。他盯着金发的厨师看了一会儿,继而闭上眼,微微低头,像在对空气说话似地笑问:“你觉得呢,安迷修?”

就连佩利和帕洛斯都没反应过来,安迷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雷狮身旁。凹凸十杰第四席和第五席的宿怨在学园里人尽皆知,他俩在说话的时候,周围都会形成一股逼人退避的气场。

“嘛,金看上去很有获胜的希望啊。”安迷修双手抓着栏杆,眯着眼笑道。

“鶸终究只是鶸,耍什么花招都一样。”雷狮嗤笑一声,曲起食指,用骨节敲打起冰冷的围栏,发出阵阵脆响,它和赛场上金研磨南瓜泥的闷响一道,构成了充满打击感的二重奏。

“资历和席位并不能代表一切,很快我也会让你明白这点。”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蒙布朗的饼底还未充分烤透,杏仁和可可交叠混合的馥郁香气就已经从烤箱里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在赛场内充盈流窜。就连身在评委席的五人都忍不住吸着鼻子,多嗅了几下弥漫在鼻前的香甜气息。年过半百的超能营养所所长只觉得有一只蜜做的手在牵动自己的鼻子,直把他往卡米尔的料理台上带。于是他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宛若一个怀春的少女——尽管他本人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蒙布朗(Mont-Blanc)的名字来源于阿尔卑斯山的山峰‘勃朗峰’,它的制作对厨师的技术和经验都有相当高的要求。虽然勃朗峰常年积雪,但其在秋冬时会由于树木枯萎而呈现出褐色的模样,正好与蒙布朗的主要部分栗子泥是同一种颜色。秋天恰好是栗子成熟的季节,用这道甜品来参赛,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紫堂屋的店长托着腮,一边看着卡米尔进行栗子泥的制备,一边毫不吝惜地表达自己的赞美。他发现卡米尔在传统的黄油与白砂糖之外,又往栗子泥中倒入了一碗泛着淡棕色的液体,正在好奇之际,却被金那边发出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诶——那是?”光之乳业的总长往金的方向看去,她睁大眼观察起对方的操作。这是一套和卡米尔所用器具大相径庭的装备:蒸笼、茶壶、泥炉、竹筛、研钵。如果用它们来制作甜品的话,那大概只能是中式的茶点了。

 

“看来他是打算做米糕了,”静默许久的总取缔突然发话了,他兴致勃勃地看着,末了突然感慨一句,“这届学生可真不简单啊。”

 

“米糕?是路边摊贩卖的那种厚厚软软的糕点吗?虽然也很好吃,但怎么想都是卡米尔的蒙布朗更胜一筹呢。”总长歪着头,轻轻咬住食指的指甲盖,含混地说道。

 

“继续看,这场比赛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一直抱臂而坐的圣空记董事长忽然将手肘抵在桌上,两手交叉托住下巴,他比刚才更加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的比赛,对于参赛者成品的期待已经写在了脸上。

 

只见金将雪白的粳米粉和糯米粉倒入碗中混合均匀,而后将它们平分为两份,一份加入白糖,另一份则筛入红糖。他往加了白糖的米粉里缓缓倒入提前熬好的青稞汁,一边倾倒,一边不紧不慢地顺时针搅拌着,直到碗中松散的米粉变成了半湿粉团后,他就开始了粉团的揉制。原本初成形态的米团在他的掌间化作黛青色的雪花,细细碎碎地落进碗中。然后他闭起眼,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似乎是在辨别某处传来的声响。

 

“就是现在!”蒸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地沸了起来,他睁开眼,迅速将搓好的米絮平铺在笼屉内的模具中,刮平后盖上了蒸盖。接着,金拿出了比赛前托安莉洁带来的纸袋,袋子虽没有之前那么热乎,但还残留些许余温。他打开纸袋,将其中的物什悉数倒进了碗里。

 

“金这是打算做什么?”凯莉从前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围栏边,问起已经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的紫堂幻。

 

“从做法上看,应该是重阳糕吧,”紫堂幻推了推眼镜,将摊开的厚本菜谱重新合上,夹在腋下,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重阳糕是流行于中国江南地区的传统小吃,因其通常在农历九月初九的重阳节食用而得名,制作起来并不复杂。只是金用的材料……看上去并不像做重阳糕会用到的啊。”他生怕自己看错了什么,特意将眼镜擦了两遍再重新戴上,在确认自己所见无误后,紫堂幻发出了疑问。虽然金在料理上向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对既定食材的改动应当是慎之又慎的事情,这让他有些担心自己这位朋友能否创作出成功的菜品。

 

“说起来,”凝视赛场许久的安莉洁突然加入了谈话,她竖起食指点住下巴,微微仰头回忆着,“金也用到了栗子哦,你们看,就是那包。”她说完,伸手指向了金丢在一旁的空纸袋,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全部盛在了碗里,两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看清那碗里装着的东西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糖炒板栗?!”

 

“不是吧,他有没有搞错啊?”凯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想过金能这么乱来,或者说,能把这种东西当作比赛的食材来使用。

 

“糖炒板栗是加入了白糖和茶油,再混合熟砂进行充分翻炒和脱水的日常小吃,完全想不到怎么把它和重阳糕结合到一起去啊。”紫堂幻在脑内检索了一遍所有自己接触过的有关栗子的食谱,然后叹着气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从比赛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格瑞,刚欲开口问问对方的看法,竟发觉了这人嘴角的笑意,而这笑的原因必然在金的身上。紫堂幻深刻地认识到了这对发小之间无法纳入第三人的独特电波,只好把到嘴的问题给生生地憋了回去。

 

大屏幕上的电子计时牌已经亮出了“最后三十分钟”的指示,卡米尔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制作工序。他将用焦糖制作成的拉糖如裙边般层叠镶嵌在塔状的栗子泥周围,而后将一整颗糖渍栗子稳稳地压在了栗子泥的顶端,接着再绕圈撒上一层薄薄的糖粉,仿佛是在为深秋时节的勃朗峰添几处去岁未化的旧积雪。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在每一份点心周围都放了几朵风干定型的雪绒花,继而用镊子在盘中点上些许细碎的食用金箔。大功告成,卡米尔端起盘子,一步步地朝评委席走去。他路过金的料理台时,对方正心无旁骛地握着蒲扇,对着泥炉上的茶壶扇风,卡米尔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要做什么,他也并不想关心,只瞥了一眼,便继续往前去了。

 

“先上菜的是卡米尔选手,让我们看看他完成的甜品是——”主持人拿着话筒,指引着摄像机将镜头对准卡米尔端上席的菜品。

法式蒙布朗,请用。”卡米尔微微欠身,将五份甜品依次摆在五位评委面前,后退一步,静静地等候着他们的品尝。

 

“啊呀,真是堪称艺术品的精致甜点呢。光是刚才看到卡米尔挤栗子泥和拉糖时的那种丝滑又优雅的模样,就已经忍不住想尝尝了,”光之乳业的总长朝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年抛了个媚眼,旋即捻起盘边的小汤匙,细细观察起眼前的菜品。浅黄色的饼底上叠着极薄极亮的一层棕黄,棕黄上有一层柔软透亮的明黄,明黄上是泛着淡黄的慕斯冻,再上面就是层层弯弯累叠在一起的条状栗子泥和作为点缀的糖渍栗子。细细闻起来,还有香草和焦糖混合在一起的怡人芳香,“那我开动了哦。”她愉悦地抚掌笑道,尾音上扬,粉色的头发仿佛也为眼前华丽的甜品所倾倒。

 

五位评委同时将汤匙探入眼前的蒙布朗中,金属器具自上而下挖出层次分明的一勺糕点。焦糖断裂时的轻脆,慕斯和果冻受击时富有弹性的微颤,饼底被切开时一瞬间的酥脆,还有如生巧克力般丝滑柔软的栗子泥,光是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已经让席上五名评委欲罢不能。他们维持着最后一点形象,将这勺蒙布朗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在抿起嘴的那一刻,五个人的脸上都难以自制地浮了一层莫名的红晕,个别评委甚至直接挤着脸,发出了阵阵不合时宜的惊叫。

 

“将原本只有三重构造的蒙布朗扩充成了如此精妙的复杂结构,栗子泥的口感不仅比常规蒙布朗所使用的要更加柔润和细腻,还带有一股奇特的香气。光是闻到这种香气,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身处于茂密的栗子树丛中了——实在是美妙的体验!”光之乳业的总长已经完全沉浸在眼前这份甜品的幸福感之中。她几乎被这种精致的甜味彻底征服了,满足地陷入了由栗子营造的深棕色糖果屋里。她觉得自己现在仿佛一个被栗子泥绑架的可怜少女,一面想挣脱,一面却又不可避免地沦陷其中,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好像都裸露在外,只等着那些身着华裳的栗子过来,将自己掳去阿尔卑斯山脚下的甜蜜牢笼。

 

“我在制作栗子泥之前先将剥下的壳磨成了粉,然后加入枫糖熬煮成甜水,再用这种甜水来作为栗子泥的搅拌剂,以此最大程度地保留栗子独特的香气与风味。蒙布朗所使用的栗子多为欧洲原产的甜栗,其淀粉含量较低,口感较轻,所以我选择用醇厚的枫糖来提升其整体的甜度和口味的厚度。”卡米尔安静地听着她的夸赞,并没有露出丝毫喜悦的神情,只是淡淡地解答着对方的食用体验。

 

“原来如此,连栗子壳都用上了,”创世神眯起眼赞叹着,他认真品味着口中的料理,而后睁开眼,充满欣喜地看向卡米尔,“你还对饼底做了改良,真是了不起的少年啊。”

 

“传统蒙布朗使用的通常是法式蛋白饼,这种饼底虽然稳定,但它在制作过程中需要加入大量的糖,以此来使打发的蛋白稳固定型。过量的糖分会破坏蒙布朗的主次感,所以我将饼底更换成了达克瓦兹饼,既减少了甜度,也能够用杏仁自带的坚果香气更加突出栗子泥的主体口感。”卡米尔应声答道,顺便紧了紧脖间的围巾。

 

“不仅如此,”超能营养所的所长放下汤匙,摇晃着矮小的身体,扬声道,“他还在饼底和栗子泥之间加入了一层极薄的焦糖脆、用鲜柠檬屑做成的果冻和替代奶油的栗子味慕斯。鲜柠檬中富含的香味物质柠檬醛不仅使慕斯天生的奶香更加突出,还中和了奶油可能带来的油腻感,同时也巧妙地将焦糖的香甜与果冻轻盈的口感完美结合在了一起。能够创新地运用各类食材改良菜品,又能兼顾主题,真不愧是‘糖分的军师’啊!那个,卡米尔,你有没有兴趣……在毕业以后加入我们超能营养所呀?”他说这话时眼里都泛着桃心,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前倾着身子,试图尽量与卡米尔凑得近些。

 

卡米尔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后退几步,不卑不亢地答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只想追随大哥的脚步,请见谅。”

 

所长闻言,笑着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他转头看向身旁比自己高出许多个头的圣空记董事长,只见对方一言不发,特意取下一些栗子泥周围的焦糖裙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他起先闭着眼,在让舌尖充分感受焦糖的口感时,大脑突然被一阵莫名的电流穿过,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卡米尔:“这个味道是……海盐?”

 

“是的,我在焦糖里加入了产自地中海的海盐。”卡米尔点了点头。

 

董事长突然站起来,捋着胡子道:“焦糖本来吃的是那股甜腻香浓的口感,而海盐中和了焦糖的腻,从而让焦糖香甜浓郁的味道发挥得淋漓尽致,也使整个蒙布朗的口感更加丰富。看来你不仅知道如何发挥糖的特性,还知道怎样利用其他的调味品来突出糖的风味。料理的加法与减法都同样重要,你很好地领悟了这一点。”

 

他说完这话,身上的衣衫突然“啪”地一下尽数剥落,露出了上半身结实饱满的肌肉。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状况,只是抱着胳膊,任由衣衫剥落在地。他扬眉颔首地笑了笑,转而低声感叹道:“这届学生真是潜力无穷啊。”

 

“出现了!董事长大人的衣衫绽裂!”

 

“据说圣空记的董事长在吃到超级美味的料理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诶。”

 

“看来卡米尔做的蒙布朗真的很美味,我也想尝尝看!”

 

“金这小子完蛋了啊,他怎么可能拿出跟卡米尔的抗衡的甜品嘛。”

 

观众席上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几乎都要盖过了主持人话筒的音量。这嘈杂的声音传到凯莉和紫堂幻的耳朵里,便成了浇在他们心火上的一抔热油,噼里啪啦地把眉头都炸得皱在了一起。凯莉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发现金已经端着盘子往评委席走去了。她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双手不由地抓紧了扶栏,掌心都渗出一层薄汗来。

 

“金端着的确实是重阳糕,”紫堂幻定睛看着,顿了顿又说道,“只是,那上面放着的是……”

 

“是茶冻。”一直沉默着的格瑞突然开口了,他是这群人中最没有紧张感的那一个,他仿佛早已预知了结果,抑或是和赛场上的金提前远程互通了心意。

 

“茶冻,重阳糕配茶冻吗?”凯莉有些不可置信地侧过头看向格瑞,发间的星星装饰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起来。

 

“不过,这确实是很棒的搭配啊,”紫堂幻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扶正了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将米糕和茶冻结合在一起,既能够中和糖分的甜腻感和茶冻的微苦,还能更加突出食材饱满的清香。金是怎么想到的?”

 

“久等啦!登格鲁特制重阳糕,请慢用!”未等他们再多聊几句,金已经将盘子放在了每个评委面前。和卡米尔所用的骨瓷白碟不同,他用的是榆木盘子。黑发的少年望着那些点心,眼里露出了些许疑惑,但他依旧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着似乎已成定局的胜利消息。

 

“哇哦,这是?”光之乳业的总长刚从蒙布朗的甜劲里缓过神,就被冲进鼻内的米香给牢牢抓住了。她一边弯眸问着金,一边看向眼前的糕点,两层黛青色的米糕间夹着暖黄色的馅料,糕上被淋了数道黄澄澄的桂花蜜,又依次放着三块香气各异的茶冻,糕点的末端则插了一面用红纸剪成的斜面小旗,直直地立在那儿,仿佛早餐店前竖着的木头杆子。她捻起汤匙,用匙底轻轻地碰了下米糕上晶莹的茶冻。受击的茶冻微微晃了几下,透亮的冻面将周围的亮光化成了柔软的弧线,仿佛形成了有关美食的丁达尔效应。总长被这食物得反应逗得开怀,脸上展现出了之前都未曾有过的灿烂笑容,她刚欲执勺下口,却被金止住了动作。

 

“请等一下,”金看着在座的评委说道,“可以的话,希望大家能先拔下那面小旗子再吃哦。”他笑着眨了眨眼,在心底期待着大家的反应。

 

“传统的重阳糕上确实会插这样一面小旗子,以代替古时候人们在重阳节这天用来簪发的茱萸,在食用之前拔下旗帜,也有登高祈福、消除病痛的寓意,”紫堂屋的店长会意地点点头,和其他评委一道拔下了重阳糕上的小旗。在竹签脱离糕饼的那一刻,散发着小麦香气的牛奶就从孔眼里缓缓流了出来。牛奶与花蜜交融在一起,一面浸润着茶冻,一面渗进绵密的米糕里,直教里头潜伏的香气尽数激发。他忍不住用力嗅了嗅,鼻腔内顿时被多种香气占领了,它们又在瞬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从而将食用者引入了一个充满秋意的世界,“真是美妙的气味啊。”店长感叹着,和其他评委一道,将第一块茶冻连同其下层次分明的米糕一并舀起,放入口中。

 

大家的目光将评委席堵得水泄不通,从观众到选手,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期待着五位评委在吃下第一口后给出的反应。赛场内出现了一股异样的寂静,但它在短短几秒后就被一声惊叫打破了:

 

“这是何等出色的味道啊!”

 

瞬时的宁静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评委席上五个人持续的感慨与惊叹。

 

“爽滑细嫩的茶冻与柔软香甜的米糕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入口的一瞬间,融化的茶冻和混合着花蜜的牛奶产生了香味叠加的效果。明明是一道甜品,却给人带来一种在享用下午茶的丰富感觉,小小的点心里居然蕴含了如此复杂的组合,真是让人惊喜啊!”

 

“在中式料理的语境里,其实是没有单独成菜的‘甜品’的。中式点心往往是茶饮的附属品,是佐茶用的‘茶食’。能想到把茶与点心融合在一起,并且在各方面都达到了完美和谐的境界,既用茶冻减轻了重阳糕的甜腻,也通过重阳糕里富含的糖分中和了花茶的涩味,而且,随着咀嚼的递进,还能体会到茶逐渐与桂花蜜和牛奶调制成奶茶的过程,这是一道逐渐在口中完成的料理啊。”

 

“不仅是这样,重阳糕上的每一颗茶冻都来自不同的花茶。桂花、菊花、茉莉,这些用泥炉煮的水冲泡出来的花茶,其醇和清新的味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突出,仿佛让人置身在秋意盎然的花园中。红糖米糕与白糖米糕中间的馅料也相当丰富,南瓜与栗子都是秋日特供的食材,它们与米糕中特意加入的青稞汁的独特坚果香气进一步激发了整体的风味,还有位于夹层中流动的麦香牛奶……实在是令人充满了幸福感的点心!”

 

“他在制作时使用了来源于路边摊上的糖炒板栗,其原料是产自中国的燕山栗,淀粉含量较高,所以在搭配上更能和米糕绵密的口感达成统一。而且这种板栗在炒制的过程中使用了‘茶油’,它的油香是和茶冻的香气最为吻合的。炒制品脱水后独特的颗粒感也让点心的风味在口腔中充分激发,可以说,它是这道重阳糕的美食催化剂。”

 

“如果说卡米尔的蒙布朗是阿尔卑斯山上精心营造的华美宫殿,那金的这道特制重阳糕,就是直接将九月九日的华山搬到了人的面前,随着登高过程的推进,每一口都能看到让人惊喜的独特风景,整块点心堪称一幅完完整整的‘秋日百景图’。哎呀,突然怀念起小时候重阳节和大家一起登山的日子了,在山顶上吹着习习的凉风,登高望远,那时候会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呢。今天这份重阳糕,似乎又让我找回了儿时的那种兴奋和喜悦。”

 

和享用蒙布朗时的状态不同,席上的五名评委都端着盘子,笑容灿烂地聊着天,仿佛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个有关花与月与诗的年代。他们愉快地分享着有关重阳节的种种回忆,就连平日里最严肃的那位紫堂屋的店长都久违地开怀了。圣空记的董事长刚穿好不久的衣衫又再度剥落下来,然而这一次的衣衫绽裂毫无征兆,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只是在笑谈间便不由自主地光了身子。观众席上发出了阵阵惊呼,大多来自观众们对自己押错宝的感叹,只是身处赛场的人全然没把这些声音放在耳边。

 

卡米尔望着评委们的反应,自知胜算无望,干脆抛去那些不甘,坦然接受败局。他看向金,开口问道,语气倒很冷静:“米糕是非常容易吸收液体的食物,你是怎么做到在蒸完之后继续保持牛奶的流动性的?”

 

“这个嘛,”金挠了挠头发,笑嘻嘻答道,“我提前把牛奶冻成了牛奶冰,然后放进了南瓜和栗子合成的夹层里。只要在蒸的时候控制好温度和时间,就能既保持牛奶的流动性,也可以不让它渗进米糕里。这个方法是当时姐姐在餐馆里教给我的!”金一边说,一边回忆着小时候跟着姐姐学做菜的情景,他记得当时姐姐在做一道名叫“漏奶华”的港式甜品,自己在一旁看着,就此学到了制作流心内馅的技巧。

 

“哇哦,没想到金以前还学过这种法子。格瑞,你那时候在不在啊?”凯莉见到这幅画面,侧过头揶揄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格瑞,只换来了对方一声欲盖弥彰式的咳嗽和脸颊微微泛起的红晕。她也不再多问,只是会心地笑着,心下第无数次感叹起两人奇妙的关系。


BGM-希望の呗 


待到评委们吃完了金的重阳糕,作为“创世神”的总取缔提起一支硕大的毛笔。他离席,走到了挂着一张白纸的竹竿前,他即将在这上头郑重地写下本场比赛的获胜者。但他并没着急落笔,而是清了清嗓子,以极洪亮的声音说道:“在漫长的餐饮史中,甜品的发展总是伴随着糖的发现及其加工技术的进步。正是因为有了人类对甜味近乎狂热的追求,才会诞生出如今种类繁多的甜品。作为凹凸学园的一员,对于甜品的相关料理知识和技能,必须掌握到尽善尽美的程度。但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甜品诞生的初衷,那就是人们在感受到‘甜’这种味道的时候,从心底萌生出的名为‘幸福’的情绪。法式蒙布朗和特制重阳糕在味道和口感上是都难分伯仲的佳作,但从‘带给食客幸福感’这点上来说,的确是金的重阳糕更胜一筹。所以,我宣布,本场比赛的获胜者是——金!”他说完,将饱蘸墨汁的笔头摁在了面前的白纸上,刚劲利落地写下了一个“金”字。

 

场内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它们来自于金的朋友,以及为他的实力感到由衷钦佩的观众。这头的金扯下了系在脑袋上的淡黄色头巾,抓在手中,飘飘地亮到评委跟前,中气十足地来了一句:

 

“礼数不周,请多海涵!”

 

金在制作重阳糕的时候也预留了卡米尔的那份,他在听得战果后,便回到料理台前热情地拿出那份来让卡米尔尝尝,对方也不拒绝,端着盘子,用汤匙舀下一勺放入口中。他闭着眼,细细咀嚼着,在咽下后沉默了将近一分钟。金站在一边看着,刚欲开口问卡米尔味道如何,对方就睁开了眼。

 

“你赢了,但我一定会赢回来的。”卡米尔放下汤匙,认真地看着金。

 

“好啊!我随时奉陪,”金快活地答道,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复又开口,“对了!卡米尔,你做的那个蒙布朗,有机会能不能也让我尝尝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诶!”

 

“……这次没做多余的,下回再说。”

 

“好,一言为定!”

 

赛后。

 

“格瑞——”金连厨师服都没来得及换,刚出赛场,就一边叫着人名字,一边跑到迎面而来的极光寮众人跟前。他本想扑上去给格瑞一个大大的拥抱,果不其然还是第一百零八次地被对方用手顶住脸摁在了原地。

 

“做得不错,”格瑞放下手,低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下次做栗子泥时少放点水。”

 

“知道啦知道啦,嘿嘿,”金挠了挠头发,咧嘴笑着,转过去看向其他人,“凯莉、紫堂、安莉洁!你们也一直都在观众席吗?”

 

“哎哟哟,现在想起我们来啦,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格瑞呢。”

 

“是啊,金,我们一直都在看着你比赛,你真的太棒了!”

 

“对,一直都在哦。”

 

一行人边走边笑,聊天间就约好了这周末一道去游乐园玩,顺便找一找接下来半决赛的灵感,就连向来离群索居的格瑞也同意了这场难得的放松。金提议到时候一起去坐摩天轮,也没人反对。

 

一直在发呆的安莉洁听到这个提议后突然回过神,她凑到凯莉耳边悄悄地来了句:

 

“听说,热恋中的情侣如果去坐摩天轮,就会分手。但只要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接吻,就可以破解这个诅咒哦。”


凯莉闻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也同安莉洁咬耳朵似地悄悄答道:“他俩要坐什么摩天轮?他们那爱情的齿轮转得可比摩天轮快多了。”


———————

后记

没想到一不小心就写了这么多,结果变得又臭又长了起来!

在这里特别鸣谢 @墨阙如安 的倾情帮助,感谢老墨和我一起思考这里面的金和卡米尔制作的料理,果然制作料理和写文一样,都是一个不断创造、再不断进步的过程啊!真的非常有趣甚至借此看了一大堆料理书和料理视频这大概就是当代铜仁男与铜仁女吧.jpg

感谢大家的阅读,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自己尝试一下文中相关料理的做法哦。其实我之后自己在家试着做了一遍,味道还不错。有机会的话把做法录一个小视频和各位分享!

最后希望铺哥哥和看完这篇文的大家,往后的生活都能和文中的甜品一样,甜甜蜜蜜,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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